老白的笛子

老白吹一手好笛，每年杏花開時，他都喜歡去秋浦河邊吹笛。身材修長的他，站在杏花叢中，宛若玉樹臨風。笛聲起，風吹過，花瓣紛紛飄落，如臨仙境一般。可老白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至今卻未娶，這讓大家很是為他不平。論人品相貌，老白可是百里挑一的，但是人家姑娘偏偏看不上;了解他的人，并不覺得奇怪，因為老白在殯葬服務部門工作，誰也不想去接觸一雙經(jīng)常撫摸尸體的手。何況，他還有個長期癱瘓在家的老母親，姑娘不愿意一過門就有一個要伺候的癱婆婆。

不知相了多少次親，無一例外，老白次次鎩羽而歸。慢慢地他不抱什么希望了，對于處不處對象這檔事，漸漸興趣不大了。下班后回到家，孝順的老白給母親擦完身，做好飯，忙完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黃昏時分。老白喜歡滿天晚霞，更喜歡在這個時候攜笛出門，去一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吹笛。

在郊外吹笛時，老白曾經(jīng)遇到一個姑娘，她已經(jīng)偷偷地坐在一旁，聽老白吹了好幾次笛，悠揚的笛聲早已打動了她的芳心。很快，他們情投意合。這次老白非常投入，十分珍惜這遲到的、來之不易的愛情。老白甚至對姑娘動情地表白：只要你愛聽，我愿意一輩子為你吹奏。姑娘感動了，和老白擁抱在一起�？蓻]過幾天，老白再去擁抱她時，被姑娘皺著眉推開了。而就在昨天，她知道了老白的職業(yè)，從此對老白的雙手有了心理上的陰影。

這是老白最后的一次愛情。與此同時，老白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因為她的生活不能自理，老人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兒子。老白母親躺在床上，常對著天花板祈禱，讓老天快點把她收去，她也求老天幫幫忙，幫兒子娶個媳婦。老白向母親說道：媽，老婆和您誰更重要?我是您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沒有您，能有我嗎?沒有老婆，我還不照樣舒舒服服地過一生?你就別操心了，不要胡思亂想。

然而沒過幾個月，老太太如她所愿，走了。這一年，老白正好五十歲。母親走了之后，他的空閑時間一下子多了起來，一門心思就在吹笛子上面。相親路上久歷風霜的老白，這時候已經(jīng)下定決心，再也不處什么對象了�？衫习椎念I導和同事卻為老白的事，忙碌了起來。

民政局把老白從殯儀館調(diào)到婚姻登記中心，也就是說，把他從一個悲痛傷心之地調(diào)到一個充滿喜悅的地方。這樣一來，原來影響老白愛情和婚姻的兩個因素都消除了。好心的同事和身邊朋友心想，這下老白處對象的事，應該有譜了吧?于是，他們又開始了新的張羅，熱心地為他尋找對象。功夫不負有心人，真有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看上了老白，雖然是離婚的，但人心眼好，模樣也長得端莊。

但老白卻堅決不同意，連見她一面也不肯。大家猜想，這個老白是不是因為以前連年挫折，有了心理問題了?大伙連嘆惋惜。沒料到的是，過了一年光陰，老白也離世了。這時候，大家才清楚事情的原委：一年前，老白已經(jīng)知道自己患上絕癥。

老白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什么貴重東西，只有那支橫笛在書桌上。

錢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