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赴“約”，乘夢追“星”

從合肥奔赴青海追“星”，是一種怎樣的經歷?

9月的青海湖，迎來了一群特別的客人，他們是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院研究院安光所光學遙感研究中心外場定標團隊，正準備登船前往青海湖的湖中心，追逐一顆特別的“星”。

可追“星”的路，并非一帆風順。

“等”——青海湖畔的焦灼

9月10日清晨，青海湖岸籠罩在冰冷的細雨中，室外溫度只有8度。中國科學院合肥物質科學院研究院安光所光學遙感中心研究員李新站在湖邊，眉頭緊皺，由于連日下雨，碼頭被水淹沒，團隊無法登船。

有心急的年輕人穿上雨靴試圖趟過去，卻發(fā)現(xiàn)水最深處已接近1米，就算人能過去，儀器怎么辦?

可時間不等人，青海湖面積達到4500多平方公里，相當于64.8萬個標準的足球場大小，從岸邊到湖中心開船需要3個多小時，再不出發(fā)，就要和那顆“星”失之交臂。

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焦灼，他們在等的究竟是一顆怎樣的“星”。

“今天下午，風云3D衛(wèi)星將從青海湖上空經過，我們需要在衛(wèi)星過頂?shù)?個小時內，完成衛(wèi)星定標的所有試驗。”李新說。

什么是衛(wèi)星定標?想象一下，我們拿著相機，準備拍攝遠處的風景。但在你按下快門之前，你需要確保鏡頭對焦準確，這樣才能拍出清晰的照片。衛(wèi)星定標也是同樣的道理。

衛(wèi)星距離地面幾百公里甚至上萬公里，它通過拍攝地球的圖像來監(jiān)測天氣變化、觀察農作物生長，甚至是預測自然災害。衛(wèi)星在遙遠的太空，想要保證它拍攝的圖像準確無誤，就需要給它進行“定標”。

而地面上的校準點就像是衛(wèi)星的視力表�？蒲腥藛T會精心選擇地勢平坦、地表均一、方向特性較好、海拔高、大氣干凈的地點，比如青海湖或敦煌的特定區(qū)域，作為衛(wèi)星觀測的“校準點”，這樣的地方通常也是“無人區(qū)”，充滿了各種不可預知的挑戰(zhàn)，天氣是其中的一個攔路虎。

一次衛(wèi)星定標通常需要有三次成功的同步測試，但同步測試有一個非常嚴苛的條件——是衛(wèi)星既要過頂，天氣又要好。李新帶領的團隊從9月1日開始守候在青島湖，到現(xiàn)在已經10天了，還是沒有遇到滿足定標的條件。

“盼”——風雨無阻的探索

雨還在下，沒有人顧得上早已被淋濕的衣服，大家圍成一圈琢磨怎么登船。最終，通過協(xié)調，爭取了一輛運貨的卡車，準備趟水過去。所有人上車后都牢牢地將設備護在懷里，這些都是精密儀器，容不得一點閃失。在轟鳴聲中，卡車顛簸著開向水面，離船越來越近，李新的眉頭終于松了下來。

這樣的天氣會不會影響測試?李新說，青海湖天氣變化很快，有時候岸邊下雨，到達湖中心后反而陽光燦爛，出發(fā)前會根據云圖判斷衛(wèi)星過頂時的天氣情況，只要有一點測試機會，都不能錯過。上船后，團隊成員們開始迅速架設儀器。通常情況下，他們需要在湖中心框定一個測量范圍，然后在衛(wèi)星過頂?shù)?個小時之內，完成9個點的轉移測量，所以動作必須非常迅速。

9月的青島湖陰晴不定，一陣風過，船體劇烈顛簸，即便是提前吃了暈船藥，有的年輕隊員已經開始頭暈嘔吐，其他人無暇顧及他，仍在緊張地調試設備。

3個小時后，船行至湖心，所有的儀器也已架設調試完畢，所有人蓄勢待發(fā)，只等頭頂那顆星星劃過，可此時的天空，仍是陰云密布，李新的眉頭也緊緊地皺在一起，他和同事張權一起站在船頭，緊盯著天空。

15點51分，風云衛(wèi)星FY3D過境青海湖，但由于天氣狀況未達標，實驗未能成功進行，所有人員不得不撤回岸邊，等待下一次出發(fā)。

“追”——薪火相傳的赴約

這樣的情況常見嗎?安光所光學遙感中心副研究員張權說，等待是“追星”路上最常見的事。沙漠、戈壁、湖面，這些“無人區(qū)”經常會遇到惡劣的天氣環(huán)境。這群追星星的人需要面對驕陽烈日、暴雨大風，乃至沙塵暴等種種危險。“我是2014年開始跑外場的，那時候的條件比現(xiàn)在還要艱苦。”張權說，那時候我國自動定標技術發(fā)展還不完善，只能通過人工一趟趟地跑，尤其是沙漠戈壁，有時候風大，把整個帳篷都吹飛了，大家趕緊護住設備，深怕精密儀器受到損傷，有時候遇到沙塵暴，辨不清方向，險些沒有走出沙漠。

但對于張權和團隊來說，艱難困苦從來不是問題，最讓他們揪心的是技術上的落后，使得實驗頻次少，效率低，時效性差，數(shù)據精準度也欠缺，出一次外場實驗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通過近10年的潛心攻關，安徽光機所光學遙感研究中心外場定標團隊自主研發(fā)出無人值守自動化觀測定標設備，布設在敦煌、嵩山等多個場地。“現(xiàn)在我們在合肥科學島，就能接收到敦煌的定標測量數(shù)據。”張權說，目前，在衛(wèi)星定標自動化技術方面，他們不僅破解“卡脖子”難題，還做到了世界領先，將科技發(fā)展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青海湖由于湖面水體的特殊性，仍然需要人工觀測定標，以確保定標精度。未來，我們要攻克的難題，就是定標精度，讓我們的研究更“精準”地應用到大家的日常生活中。”張權看著船上忙碌著的年輕人，語氣里是自信和堅定。從90年代開始，一代又一代的追星人，來到這個團隊，前赴后繼，將個人的奮斗融入到國家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的星辰大海中，一追就是30年。30年后，大漠戈壁，青海湖上越來越多的年輕面龐，仍然在講述著這個薪火相傳的“追星”故事。

2024年9月11日下午15點33分，風云衛(wèi)星FY3D過境青海湖，天空有云，安徽光機所光學遙感研究中心外場定標團隊還是沒有完成定標。下一步仍然是耐心等待，等待下一次出發(fā)赴“約”的最好時機。(記者 張曉丹 劉職偉 張毅璞 趙榮)